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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言番外若待明朝风雨过,人在天涯,
 有锦王妃一力支持,叶瑶很快搬入了万卷楼。

 每巳时,锦王妃必亲身去请她为锦王医治诊脉,有时还会将小世子带在身边,却穿裹得很厚实。小家伙觉得不舒服,便会一边扯着外套,一边咳嗽。

 叶瑶对谁都很冷淡,独对这小世子显然很是喜爱,往往亲亲热热地抱在怀里逗弄,然后留心查看他气,问道:“近小世子生过病?”

 慕容雪道:“可不是呢,着凉发烧了,然后时常咳嗽。也叫太医开过好几次方子,始终不大见效。好在并无大碍,平时留意保暖,咳得便好些。”

 叶瑶道:“只着凉发烧么?我怎么觉得他该是呛了水啊!”

 慕容雪一愕,叹道:“果然是神医,神医啊!我这小东西人小脚快,前儿妈丫头们一个眼错不见,便从那边的桥栏杆边滚到河里去了!虽然很快抱上来,到底受了惊,挨了冻,自然也呛了几口水,虽喂了药,第二还是发起烧来,真真把人吓坏了!”

 浅杏跟在后面笑道:“那回最惨的还是王妃吧?染了风寒怕病气过给小世子,只跟在后面慢散步,一看到小世子掉下去,不要命便跳下去救他,后来病得差点死去,这气至今没恢复呢!”

 慕容雪抚着小世子的脸庞,微笑道:“这孩子是咱们命子,便是不要命了,也不能让他出什么差错呀!”

 叶瑶便凝视着她,许久才道:“呆会我给锦王针灸之后,便为小世子开个甜甜的食疗方子,看我煎了喂他吃个三四天便好了;顺便也替你诊下脉吧!”

 一时到了宝华楼,给许知言诊脉、针灸、开药,并无特异之处。只是所开药方似乎并不齐全,每次把预备好的药拿来给她过目时,她又回酌量取几样自己带来的药材放进去。

 慕容雪暗暗唤了太医赵十年看那药渣时,居然有两样不认识的,认识的却大致能确定,多是有价无市的珍奇‮物药‬。即便是帝王之家,想在短时间内觅来这些药也不容易,更别说是民间大夫了。

 ——也就是说,这位叶大夫应该早就在预备为锦王治病的药材了?

 告诉许知言时,许知言并未说什么,却在慕容雪不在跟前时问道:“可方便请问叶大夫夫家姓氏?”

 “夏。”

 许知言正在针灸中,却还是忍不住,身体猛地一颤,正在袖中把玩的什么东西掉落地上。

 叶瑶低头看时,却是一把甚是寻常的桃木梳子。

 他弯去捡时,叶瑶斥道:“作死呢,正扎针!”

 许知言也不争辩,硬是蹲到地上,摸到了那把梳子,小心翼翼地收回袖中。

 而银针已歪,有几处位开始沁出血珠来。

 叶瑶连忙拔针,已忍不住怒道:“你要作死,也待我离开后再闹,行不?我还想活着赶回去见我女儿呢!”

 许知言心如刀割,却也觉不出扎针处的疼痛,只颤声问道:“她在蜀国?她还好吗?”

 “有萧寻在,她自是很好。可惜你的眼睛始终是她的心事,她说若是治好了你的眼睛,从此就和你两不相欠了!”

 “两不相欠?”许知言惨淡而笑“夏夫人说笑了!她从未欠我,是我一直亏欠她。”

 叶瑶怔了怔,说道:“是我女儿傻么!她怨恨你,却还记你的恩情,奔波四年为你寻找治眼疾的法子;她不想见你,却求了我来救你。”

 许知言点头道:“她怨恨我,不想见我…嗯,想来也是。她必定怨我恨我到极点了!不见我…也好。”

 他的手指修长苍白,颤抖着从他蒙着白翳的眼睛拂过,撑住了他突然间剧痛得像要迸裂的额头。

 久已习惯的酸痛再次涌上,洪水猛兽般无可抵挡。

 可他的眼睫还是干的,半点泪水也掉不下来。

 在那个风雨加的夜晚,在他放手让她在狂风骤雨的暗夜里哀告无门独自远去时,便已注定了她的怨恨吧?

 一切咎由自取。

 所有的报应他都得受着,挨着,忍着…他其实连流泪的资格也没有。

 叶瑶却像颇是畅意,笑道:“王爷也不用难过,我那傻女儿也未必会怨恨太久。等她做了萧寻的太子妃,再生个一儿半女,开心还来不及呢,又怎会再顾得上怨恨王爷?”

 “萧寻…的确很好。”不然,当年他也不会把她嘱托给他“不过,他目前有太子妃吧?”

 “王爷,要不要和我打个赌?”

 “赌什么?”

 “我赌目前这位太子妃,很快会出点什么意外。”

 “不赌。”

 “不赌?”

 叶瑶很惊讶。

 “他会给颜幸福。颜…必定会一世颜!”

 许知言笑了起来,却咬紧着

 咬得如此用力,竟咬得破了。

 一缕鲜血从边挂下。

 再没有散着清淡药香的少女走近,用他熟悉了十几年的声音,心疼地唤一声知言,为他轻轻拭去血渍。

 他抬手,自己将血渍擦得干干净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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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小世子喝了两天甜丝丝的羹汤后便止了咳,还爱上了那汤。

 因是叶瑶亲手煎了每送来的,他看到叶瑶便会追着喊多少遍的“婆婆”却是和她要汤喝。叶瑶很是高兴,转头又开了个帮助小孩儿家强健筋骨的方子来,同样甜丝丝的,一早熬好了送给小世子喝,却是连例行的散步都顾不得了。

 慕容雪也请叶瑶诊了脉,开了方子调理,气便似好了些,只是人还清瘦。

 这次又请叶瑶为她把脉,却道:“请叶大夫再帮我细细诊治诊治,我是否…已注定再不能生育?”

 叶瑶原先为她诊脉时便已察觉,知她被人断送得十分彻底,叹道:“不错。不过王妃也不用太在意,小世子伶俐乖巧,这聪明劲儿,一个顶得上十个呢!”

 慕容雪静默许久,轻声道:“叶大夫医术极高,想必能断得出,我到底是因为小产身体受损引起的无法生育,还是因为有人刻意为之?”

 叶瑶沉道:“倒不像有人刻意为之…王妃体质不错,但幼年或少年时腹部应该受过踢打或撞击吧?”

 “幼时或少时?我虽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混过,但并不出去打仗的,自然不会有人伤我。只是我也爱舞刀弄飞马驰骋的,的确曾有几次被人误伤或从马上摔落…”

 “这就对了。你的身体早已受损,虽勉强受孕,胎儿渐大后还是承受不住的。比如一只布袋,本就有小隙,放一把米,可能还不致漏出去,但米越放越多,隙也便越撑越大,米也越会越漏越快,最后自然是整个布袋都毁了,——布袋坏了或者还能好,而人的器官不是布袋,坏了便只能是彻底坏了…”

 慕容雪仿佛在呻“彻底坏了…”

 叶瑶叹道:“真是惭愧,这个我没法治。”

 慕容雪脸色发白,却轻轻地笑了笑“这个答案…其实也不错,正是我想要的结果。”

 “王妃…”

 慕容雪却已站起身来,缓缓走了出去,神情有些晦暗。

 她幽幽地叹道:“即便…即便是骗我,我也感谢…你肯骗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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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蜀国太子妃聆花公主意外离世的讣闻很快传来,蜀国遣使回禀,吴国遣使致悼,然后吴使返回,蜀国再遣使至。

 一转眼,竟是夏天将至。

 许知言的眼睛始终没有什么起;他如今也干预政事,又有慕容氏撑,皇弟们对他颇是忌惮。

 如今八皇子豫王许知洛也渐渐长大,却是除了许知言外最受宠的一个皇子,在章皇后的苦心教导下,也开始知道要防范他。故而听说蜀国送了个大夫过来,锦王夫妇又对她另眼相看时,本来都有几分担忧,眼见得治了几个月半点声息俱无,便渐渐放下心来。

 好在许知言夫妇对于治好眼疾早已不敢抱太大希望,也不着急催促,照旧让叶瑶诊脉开药,照旧让她住在万卷楼,照旧让她自由地在府内闲逛,没事去逗弄漂亮可爱的小世子。

 叶瑶好像也不着急,依然每巳时去宝华楼为许知言扎针,只是后来扎完针后会在许知言的眼睛里滴入几滴不知名的什么药水。

 又或者,根本就是水。

 许知言并没有特别的感觉,只是觉得原来干涩的眼睛渐渐有点润柔软的感觉,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那水泡得软了。

 这一,又有一道将下未下的圣旨,却是从至今仍在章皇后宫里住着的八皇子许知洛那里传出。

 这少年满怀好意地过来探他的皇兄,满怀好意地仔细看了他的眼睛,又满怀好意地告诉他,蜀国国主遣使要求升吴国滕妾颜为太子妃,景和帝同意并已令人拟旨。

 “二皇兄,若你不愿意,去求一求父皇,大约不难收回成命。”

 许知言淡淡而笑“颜是从我府里出去的,若能成为太子妃,愚兄与有荣焉,又怎会求父皇收回成命?”

 “可是…听说那个颜是二皇兄的心上人啊!说是陪嫁滕妾,可听说当年她一出京城就逃了,最近才被萧寻找到…她未必愿意跟着萧寻呢!”

 “八弟越来越了得,近来连男女之事都能分析得透彻。瞧来我该禀明父皇,让八弟早已出宫,分府另住预备着成亲才对。”

 “二皇兄说笑了…其实小弟只是随便说说。”

 “八弟,愚兄也是随便说说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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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一时送走许知洛,许知言默默地坐在桌边,脊背得笔直,像在想什么,又像什么都没想。

 宝珠忽惊叫道:“王爷!”

 许知言惊醒,淡淡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 宝珠吃吃道:“王爷,你的手怎么了?”

 他不能看到,宝珠却能看到,一滴滴殷红的血珠正从他袖间滴落。

 而素袖点点,亦是如朱砂梅般点点洇染开的血迹。

 许知言这才感到掌间有热蜿蜒而下,却觉不出疼痛来。

 仿佛他整个人都已麻木,再也觉不出皮上的痛楚。

 他伸出手掌,说道:“是不是脏了?去帮我清洗下。”

 是那把梳子。

 杏花怒展,白头翁相向而视,情两洽。

 却淋了他的血。

 成排的梳齿扎伤手掌后出的血。

 宝珠接过,忧虑地看向他的手,轻声道:“王爷,要不要先给你上药止血,换件衣裳?不然呆会王妃看到,纵不会说什么,想来心里也不会痛快的。”

 许知言扶着额,疲倦地点一点头,由她打来水为他清洗着,忽又问道:“在聚宝斋打的那套首饰,快好了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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