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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 爱情,到底是什么?

 究竟是该退让牺牲,还是该霸道地攻城掠地?

 这问题彻底困住了敖任。

 就连情场老将金天王都无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。

 那天夜里,敖任从初樱的梦里出来后,金天王笑咪咪地追问结果如何,他便源源本本地将他和初樱竟是“旧识”的始末告诉他。

 “那可好啦!你还愁什么呢?”金天王为好友感到高兴“还不赶快去告诉她,你就是那条小青龙?”

 “告诉她之后呢?”对这段情缘始终热呼呼的敖任难得如此意兴阑珊。

 “告诉她之后,她就会放弃成仙的念头,和你双宿双飞了呀!”这还要问?这条龙的脑袋真是欠人敲。

 “那么双宿双飞之后呢?”敖任抬首望天,愣愣地再问。

 “之后就是她任你予取予求,你任她挖掘探索啰!”金天王眼中闪耀著快乐的光芒,这是每个爱情中最美丽的片段了。

 “那么再然后呢?”

 然后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,由璀璨浪漫回归现实平凡嘛!金天王眯眯眸子,没将话说出口,不想让这难得陷入情网的家伙更丧气。

 “再然后就是你干嘛问这么多?反正爱了之后,两人就合该长相厮守。”

 “那么不再爱的时候呢?”他的喜欢素来有期限,对初樱是否有所不同,老实说,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。

 “那就放手,说各自珍重呀!”

 “那不是太自私了吗?初樱不是其他女子,她若跟了我,仙籍已除,将来想再回瑶池,已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
 “你想太多了啦!包何况是她自个儿愿意跟著你的,对于将来可能承担的后果,她本来就该心里有数,哪能怪别人?”

 敖任冷冷地瞥了金天王一眼“天下的男人都是像你这么自私吗?”

 金天王有些红了脸“喂!老弟,说话要负责任,这样的事你以前恐怕也干过不下数百回吧?”

 敖任叹口气,收回视线“是的!我是曾经做过,但这回不同,她是初樱哪,是我在无意中培育出的一抹花灵,是我第一回真正喜欢上的女子,我不要她有那样的下场,她既然想要成仙,那么我就该成全她。”

 “所以…”金天王瞪大了眼睛“你不打算告诉她,你就是她曾经痴恋过的家伙?”

 敖任面无表情地道:“不说,是一个人辛苦,说了,只是两个人痛苦,既然如此,我还宁可一个人捱,三年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吧。”

 宁可一个人辛苦,不愿意两个人痛苦?

 金天王难以置信,见鬼似地瞪著眼前那原是潇洒不羁,轻佻肆的男人。

 这小子因为爱情,在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。

 他长大了,成了,懂得负责了。

 原来,爱情是一种让人成长的妙葯呵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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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蟠桃园里,初樱蹲在地上,用小花锄松妥了泥后,她抹抹汗站起身,拍掉小掌上的土渍,正想打算去挑水,突然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,转过身去。

 “初樱师姐,阿弥陀佛!”

 要不是手上还有泥巴,初樱肯定会眼睛。

 怎么可能?她有没有看错人?

 眼前那正挑著两担水向她颔首的应该是敖任没错吧?

 可是他唤她师姐,甚至念了声阿弥陀佛,还有他脸上那沉稳而凝肃的表情…

 难道敖任还有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?

 还有,为什么昨儿晚上她作梦时竟会梦见这个讨人厌的风鬼?

 “阿弥陀佛。”初樱回过神,向他回礼。不管他变得如何,或正打著什么歪主意,总之她是不能少了礼的。

 “师姐看来似乎正需要一些水。”

 虽是和初樱说著话,但敖任的眼神却是盯紧著地面。

 他还不能直视她,因为他不想让他那好不容易才潜沉下来的心再度受到震

 他好想告诉她实情,好想教“成全”两个字滚得远远的,好想可以告诉她,他爱她,可是他不能这么做…

 完全不明白他紊乱的思绪,初樱只是环臂眯紧戒备的瞳眸,边打量著他,边用小花锄敲了敲臂膀。

 “我是需要水没错,可是我必须考虑要不要用你的水。”

 “为什么?请师姐相信我的诚意,在下别无所求,只是不想让你挑这么重的水来回奔波。娘娘派我到蟠桃园来,不就是为了分担师姐的工作吗?”

 “为什么?”初樱哼了哼气“因为黄鼠狼给拜年是不安好心的。”

 “我没有恶意,真的没有!”

 敖任亟辩解,那双不得不抬起的眸子里有认真、有惶惑、有不安,还有一些初樱无法理解的情绪。

 “既然没有,那你今天干嘛突然变得这么守规矩?又为什么要喊我师姐?”

 “闻道有先后,师姐与我既都是有心向道之人,那么这样的称呼其实是最恰当不过的。”

 初樱想了想,点点头。而且这也是一种最能显现出距离与分际的称呼。“你说得对,敖师弟。”

 喊完后,她觉得这么叫人似乎好玩的,不由得粲然一笑。

 见她笑了,他赶紧又将眼神转回地上。

 “你好像变了耶,敖师弟。”

 “瑶池仙境是个可以让人重生的地方。”

 “可是你的变化似乎是在一夜之间,敖师弟。”

 “禅宗讲究顿悟,重点是在各人佛与佛缘的深浅罢了,有人参了千年,却仍是一颗顽石呢。”

 一句话正中初樱心坎,只见她笑得更灿烂了。

 “说得好,敖师弟!看见你这个样子,我好开心,如果娘娘知道了,一定也很欣慰,还有小痹乖,它见你变成这个样儿,肯定不会再无端为难你了。”

 是呀!大家都很开心,除了他自己。

 敖任在心底苦笑。不过没关系,只要她开心就好。

 只要她肯接受他的帮忙,不再排斥他的出现,他就心满意足了。

 原来,爱情是会让人变得卑微的。

 接著,敖任在初樱指示下,完成了洒水及松土的工作。

 初樱干活儿时向来认真,加上她对他已经卸了防心,所以一块工作时偶尔会不小心和他有所接触,她心中坦,毫无感觉,然而他却必须咬牙忍耐,以免自己情不自地搂住他。

 这会儿,她因为检查不到头顶上方的那些果子,又懒得去找梯子,所以向他提出要求。

 “敖师弟呀,你能不能把我举高些,好让我看清楚这几颗果子?它们的颜色好像不太对劲耶!”

 说话时,她的眼神是朝上看的,所以没有见到他骤然黑了的脸色以及冷汗涔涔的模样。

 抱她?当然不行!他怕他的心脏会负荷不了。

 “没问题。”可是他却这么回答。

 闻道有先后,他不可以胡思想,她纯粹只是将他当成师弟,所以才会开口请他帮忙的,不是吗?

 闭上眼,也锁住了呼吸,他将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的她往上举高。

 她好轻,好软,好纤细,好人!她的体温透过他的掌心传遍他全身,他骤然间全身如遭火焚,他好想可以纵情地爱她,好想好想,想得全身上下都发疼了。

 “哎呀,真要命呢!那些先前被赶跑的虫儿真的又来找麻烦了。”

 是呀!还真是要命,下头冒著火,上头还在乘风纳凉,没感觉呢!

 他不能再屏住呼吸了,望使他痛苦,他都快要死了,而她还在教他该如何除虫?

 “敖师弟,你知道蟠桃树若长了虫该怎么办吗?”

 敖任在下面没作声,只能摇头,他不知道除什么虫,他只知道有条龙就快要没命了。

 “你猜猜呀!”她含笑的嗓音从他顶上传了下来。

 都快死了还猜什么猜?

 再也按捺不住,敖任大口息,让自己舒服些,但息之后他立刻后悔了,她好香,令人怦然心动,如果这辈子他都不能拥有她,那还不如索憋气憋死算了!

 “敖师弟,你怎么都不说话呢?”

 她停下手边检查的动作,好奇的眼神往下瞥视。

 “对不起,初樱师姐,我只是在思考你的问题。树长了虫该用火攻,还是用脚踩扁它,还是养只会吃虫的食虫兽,还是放毒葯比较快一点?”

 “都不对!”她摇摇头“此处乃习佛之地,又不是战场,你想的办法没一个是能用的,虫,也是有生命的。”

 “那该怎么办?”是呀!他该怎么办?

 “你先放我下来,我再好好回答你。”

 纤足著地后,初樱歪著脖子审视敖任,然后脸上满是歉意。

 只见敖师弟一张俊脸红通通的,身上布褂衣都透了,像是落了水才刚爬起来似的,模样很是狼狈。

 “敖师弟,是不是我太重了?”

 “没的事儿。”他低下头,不太敢正视她“佛说,真正的重量,是挂在心头上的。”

 “说得真好!你真的悟道了耶!”

 她一笑,真心真意的称赞。

 “对了,刚刚话还没说完呢。上回园子里也不知是从哪里搬来了一大家子的虫,结果呀,是我拿著木鱼响铃爬上树头,念了三天三夜的经才解决了的。”

 “念经?”他抬头,一脸不解。

 “是呀!那一家子大大小小的虫因为听到我念经,没法子专心啃果子、咬树皮,最后只好认命地捂著耳朵卷铺盖换地方去了。”

 一边说,初樱一边回想起当时好笑的情景,忍不住笑开了。

 别笑、别笑了!

 敖任屏住呼吸,强迫自己再度垂下视线。

 面对先前那冷冰冰的初樱,他尚可自制,可现在她对他又是亲切又是微笑,他整个人都快要沉沦在她的笑容中,无法自拔了。

 “谢谢师姐教诲,我先行告辞。”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能做,只好赶快远离。

 “敖师弟!”

 他才走了三步就被她喊住。

 他没回头,只是问“师姐还有事?”

 “没什么啦,只是顺带与你换些心得。不只树生了虫要驱,心哪!若有了虫噬,也绝不能坐以待毙的。”

 心虫?他心虚了,她看出了什么吗?

 “驱逐心虫也得靠念经吗?”

 “那可就不一定了,各人有各人的修为,方法个个不同,此外,最要紧的还是得瞧那条心虫的大小而定吧。”

 是呀,他心底是有条坏虫,一条名叫爱情的坏虫,一条会噬他的快乐的坏虫,一条让他再也不了的坏虫。

 “你怎么了?”初樱关怀地问“需要帮忙吗?”

 敖任摇摇头,快步离去。是的,他是得去除虫了,否则他很快就要被噬尽了。

 敖任走远后,初樱收妥了花锄等用具,也走出蟠桃园。

 此时,她被一道声音喊住。

 “初樱仙子。”

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名身著王者锦袍,却其貌不扬的男子。

 “尊驾是?”

 “金天王。”

 男人躬身,向她有礼地一笑。

 “噢,华山岳神,有事?”她的声音里充满防备。

 “本王与西王母是好友,常听她对小仙子你赞不绝口,说你做事细心,赞你处事圆融,所以小王对小仙子一直十分好奇,希望能够亲眼目睹西王母口中那蟠桃园最佳守护者是什么模样儿。”

 见他说话轻佻,她便对他印象极差,于是轻哼一声道:“什么模样儿?还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,岳神现在看到了?”

 “一见之下,在下就更加欣赏小仙子不卑不亢的态度了。”金天王仍笑的,并没有半点准备转身离去的意思。

 见对方仍不识相的挡在眼前,初樱沉下俏脸,双手擦

 “很好,不卑不亢就是专说实话的意思,我现在要说的是,你可以走了吧?”

 “走是当然要走的,只是在走之前,本王想让仙子见识一下在下的宝贝。”

 “你去找别人吧,你的宝贝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。”说完,初樱打算绕过他离开。

 “小仙子请止步。”金天王大步跨前,硬是拦下她。

 在初樱考虑著是否该叫小痹乖过来帮忙时,他已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。

 “都说我不要看了!”初樱柳眉倒竖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哪!”

 “小仙子请息怒。”

 金天王在心中大叹,该息怒的人是他吧,想他道行远远胜过眼前这未成气候的小花仙,这会儿却还得打恭作揖请人家拨冗监宝?

 要不是为了想帮那条痴恋中的可怜笨龙,他干嘛受这种糟蹋?

 “难道仙子心底没有一个非常挂念的人吗?”

 非常挂念的人?初樱挑眉冷眼瞧着他,这死烂打的家伙究竟想要告诉她什么?

 “是这样子的。”金大王一边抹汗,一边将铜镜递给她。“这面铜镜非一般俗物,它可以让你看见你思念的人他现在的形貌,以及这会儿他人在哪里。”

 初樱把它推开。

 “谢谢岳神的好心,不过我并没有非见不可的人。”

 然后她迈开步伐,还是一意想要走。

 “真的没有吗?”金大王在她背后提醒道。“这宝镜可不管对方是神是魔,是妖是仙,或只是一只小苍蝇,都能显现在你眼前,机会难得,仙子切勿错过。”

 好半天没动作,片刻后,初樱回头瞪视著金天王。

 很好!金天王在心底咧嘴呵呵笑。丫头上钩了吧?

 “只有我这头看得见他,他在镜子那端却不知道我在看他?”

 金天王笑咪咪的点了点头。

 “真的是任何我想看的都可以瞧见?”

 金天王再次送上笑脸,并且用力点头。“而且本王以人格担保,绝不会将小仙子从里头看到的东西告诉别人。”

 思索许久后,初樱咬了咬她那花瓣儿似的

 “我只是看看,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,不会影响到他,不会耽误了我的修行,也不会让娘娘不开心?”

 “当然不会啰!”金天王呵呵笑,掩住了眸底暗藏的诡谲光芒“这事儿咱们谁都不告诉别人,那么王母娘娘又怎么会知道呢?”

 “好!我看。”初樱总算下定决心,伸手接过铜镜“不过只许我自个儿看,你要是敢看,我就挖你眼睛。”

 嘿,好凶的花仙小丫头!

 金天王笑咪咪地出宝镜,然后双手在背后握,气定神闲地退开三步。

 只能退三步,因为他必须来得及在她一边尖叫一边摔铜镜时接住他的宝物才行。

 “啊!”初樱尖叫一声,瞠目怒瞪著金天王。“为什么?为…什么我会看见他?你这镜子根本不是宝物,它是个妖物!”

 “何以见得?”金天王仍然气定神闲。

 “因为它浮出的影像根本不是我想见的人。”不但不是,而且还天差地远得离了谱!

 “仙子可曾想过,韶光易逝,你想找的人也是会长大的呀。”

 “可…可他和他是不同的。”她结巴地道。

 “怎么不同了?”金天王笑得淡然。“难道仙子不知道神龙一族在成年之前只能以本尊龙躯现世吗?成年之后,他们会化为人形,不过如果你想要看,他还是可以化为本尊证明此事。”

 “所以,你的意思是…”初樱嗓音里这会儿已经满是战栗。

 “东海龙王二太子敖任,本尊为青龙,这是仙界及东海中大家都知道的事儿,仙子若不信,大可去问问其他仙家。”

 初樱傻了,好半天不言也不语。

 敖任是青龙太子这事儿她是知道的,只是她并不知道他竟然就是她那思思念念又曾赖以存活的小青龙,所以方才她在镜子里头竟然瞧见了他时才会那么震惊。

 她曾痴痴地在绝谷里等了他好久好久,可能就是因为他成年了,世界大开,所以不曾再到绝谷里来。

 也就是这样,她才能绝了尘念,专心习经念佛,也就是这样,才会让下凡寻花灵的西王母相中,将她的花魂领上了天界。

 她从没想过当真能再见著他。

 她只是惦念著,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而已。

 而这会儿,她不但知道他已经长大了,且还知道他就近在咫尺!

 她,该怎么做呢?

 她,还能再静得下心吗?

 风吹叶响,金天王收妥了宝镜,踱近那呆愣了好半天的小花仙。

 好人做到底,接下来他还得告诉她有关于那条小青龙也是喜欢著她,且打算成全她的事。

 两情相悦,爱意互许,看她还怎么撇下敖任去修道成仙!

 嘿!好戏该要开锣了!  M.3ma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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