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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
  她出银行门后恍如隔世,这世间种种,有那么多秘密,用光鲜的外表掩饰糙丑陋的内心。

 难怪冷然说只有他向她道歉的份,难怪他会无条件呵护她、保护她,不过是因为内疚罢了。

 夕阳西下,初融的雪水滑的路面,她神情恍惚,生命不可承受之重,晕黄的光晕照在她身上,却半点不觉暖意,车如水马如龙。

 她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,深深浅浅的烙下脚印,临近圣诞节,街边大小店铺都放着《铃儿响叮当》一声一声快的调子砸在口,密得透不过气。

 她以为心口搁置的是一张闲置的琴,上面是冷然谱写着她们爱情的曲谱,可现在才明白,她心尖上是一把刀,冷然是手起刀落的屠夫。

 刹车片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传来,脚下一滑‘咚’的摔在漉漉的地面,穿得多,除了强烈撞击地面的疼痛倒没有外伤。

 身旁黑色大奔上下来一个修长的人影,伸手将她扶起来,关切的问:“有没有撞到?”

 声音是叮咚泉水一样的温柔,她掏出纸巾擦大衣上的污渍,对上那双茶褐色的眼睛,惊讶道:“是你啊?”

 来人正是上午问路的温润男人。

 沈醉笑笑,点点头:“我叫沈醉,才来佳木市不到一周,还不太熟悉红路灯制度,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?”

 她挥手示意不用,腹部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,她咬着牙蹲在地上冷汗直冒,疼痛仿佛放大了无数倍,腿间一股热涌动,她慌张的拉住一旁沈醉的衣袖艰难道:“快…快送我去医院。”

 池小墨看见深蓝色的牛仔已被鲜血浸成暗红,沈醉将她扶上车,平缓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焦急:“你没事吧?我们去哪个医院,这边我不太熟悉,景和医院,我刚才看见了门牌的。”

 池小墨捂着肚子苍白的摇摇头,咬着牙猛一口气,声线断断续续的全是害怕:“不…去景和…去第一医院,前面路口左拐就到了。”

 清亮的泪光在苍白的脸颊上,身上的痛却没有心痛来得汹涌,她和冷然维系关系的最后一颗纽扣也没有了。

 他们,兜兜转转了一圈却终究无缘。

 池小墨最后的记忆就是第一医院硕大的标识,之后便晕了过去。

 冬日早晨九点的太阳难得出的笑脸,她早已清醒,却不愿睁眼面对现实,就让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吧!

 “哥,医生不是说这姑娘早该醒了的么?”银铃一般清悦的声音,娴雅中带着焦急。

 沈醉扶着坐在他右腿上沈纱的纤,安抚道:“你也不用太担心。”

 “怎么能不担心?你把她撞产了,失去孩子的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。”

 池小墨双手抓紧单将指甲深深嵌进去,再怎么伪装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,渗入发间,倏忽不见,她沙哑道:“不是他撞的我,是我自己摔的。”还有巨大的情绪波动。

 沈纱精致的脸上满是欣喜,从沈醉腿上站起来,趴在缘关切的问:“你醒了,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?”

 她摇摇头,盯着这对不似兄妹的兄妹,不再说话。

 苏玉秋当所承受的痛她终于体会了,那样地撕心裂肺,不是在伤口上撒盐,而是泼硫酸。炽热的痛撕扯着伤口让它不断扩张,直至让她无法呼吸。

 “小墨,我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。”

 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苏玉秋的话,却没了眼泪,只呆呆的盯着苍白的天花板、惨白的单被套。

 “哥,快去买些清淡的粥。”沈纱小脸转过来帮她掖被子,抚着她凌乱的发,“你手机从昨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电话打进来,看来电显示都好奇怪,便没有接,现在要不要先跟家里人报平安?”

 手机上一百多个未接电话,三个是苏书打过来的,其余全是冷然,上面存着‘千年冰山闷老师’,她先给习娴打了电话,报了平安,说自己兴起想去黄山看雪景和出,归期看心情而定。

 而后拨通苏书的手机号:“喂,什么事?”

 “没…没什么,我已经跟冷馨转好院了,现在在景和…”

 她轻笑出声,怕她改变主意不肯捐骨髓吗?

 “冷馨姐情况还好吧?我这边有点事,给我点时间,不超过一个星期。”

 苏书还未道谢,就被冷然夺过手机,声音里全是急切与不安:“小墨,你在哪?为什么不接电话?”

 她捂着嘴眼泪肆意出,带着沙哑的哽咽诘问:“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想要的骨髓?”

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般恶劣的语气诘问冷然,没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关了手机。

 沈纱也听出了头绪,皱着眉头不赞同她的做法:“你才刚产就捐骨髓对身体不好。”

 她眼中着泪光,擦了擦眼泪佯装坚强:“没事,我身体好得很,宫内还有没有残留的胚胎组织?”

 沈纱愣了半晌,讷讷道:“这个…我不知道耶。”

 “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医生,谢谢。”末了对上沈纱清亮的眼睛,“我叫池小墨。”

 沈纱颊边梨涡见深:“我叫沈纱。”

 贺子如临近期末,她不敢打电话麻烦贺子如,佳大的期末永远是一场恶战。

 年轻女医生望着池小墨,清晰的告诉她子内胚胎组织没有完全出,仍有残留。

 她攥紧被子沉思片刻:“您下午有没有时间,出半个小时就好,给我安排清宫手术。”

 年轻女医生一愣,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,讶异道:“你是学医的?”

 她苦涩的点点头:“我学麻醉的。”学医的又能怎样?苏玉秋救不了秦峥和孩子,她也救不了孩子,救不了姑姑姑父,救不了父母。

 女医生点点头:“产没给你身体带来太大伤害,只是本身体质偏弱偏寒,自己悉心注意下,别留了病。”

 她有意让沈纱回去,也阐明了这次产只是个意外,她哥哥沈醉根本就没有撞到他,可这姑娘铁了心要留下来照顾她。

 随着静脉麻醉她的意识渐渐模糊,她望着一旁的分娩台,眼睛沁出泪水,死死的咬住嘴沁出血痕。

 孩子,妈妈对不起你,没有让你看到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。

 她在医院观察了三天就出院了,沈纱坚持让她住进了她家,池小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其实是顶着兄妹名分的情人,来佳木市谈合作的事情。

 沈纱和沈醉这几的照料让她感激不已,出院后飞去B市找到了父母还有姑姑姑父的墓,她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,盯着于晴柳叶眉中带着的的娇憨,她们的眉眼如出一辙。

 “谢谢你们带给我生命,我爱你们。”这是她唯一能给池和光和于晴的,他们赐予了她生命却来不及疼爱她,甚至连一滴泪都觉得是奢侈的。

 一旁是林惠柴杰的合墓,她低头眼泪倾泻而出,伸手拂上林惠英气的眉目,一时说不出话泪如雨下。

 “姑姑,其实我最开心的便是你能活着,我有困难时你会出现,我和爸妈拌嘴了能给你打电话。逝者已矣,父母的清白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,你们能活着就是我最期冀看到的事实,为什么…为什么你却不明白呢?”

 她坐在林惠的墓前将额头靠在墓碑上,就像小时候和林惠头碰头一样,她念念叨叨说了很多很多,都是些琐事,却还是有木有样的念叨着。

 最后轻叹一声,摸了摸大理石制的墓碑,道:“姑姑,我们终究无缘。”

 在令苏书焦灼不安的第六时她在上飞回佳木市飞机前给苏书打电话,让他准备冷馨手术,她晚上7点之前能抵达景和医院。

 是沈醉陪她去的,苏书和冷然早已等在住院部前,池小墨面无表情的穿过白色柱子的大厅径直走到采血室。

 她想冷然甚至早已做好了她所有的检查,潘雪僵硬的站在一旁审视着沈醉,冷然一脸倦意,青头胡渣都冒了出来。

 他拉着她的手,满脸都是痛苦,却终是只轻轻唤了声:“小墨…”

 她脸色略微苍白,死咬着牙不说话,就怕一开口她就泪满面,然后委屈的告诉他:“冷然,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。”

 可那又能怎样?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。

 抬头对潘雪点点头,道:“可以开始采血了。”

 手臂静脉中出鲜红的血,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浸红了的牛仔,可越是强迫自己就越是往那边想。

 她以为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。

 孩子肥的小手终有一会拽着她的衣角唤‘妈妈’…

 第一次生病她一定是失了主心骨一样的焦急无头绪…

 长第一颗牙…

 第一次走路…

 第一次自己吃饭…

 …

 太多太多,她仿佛看见一个白滚滚的小圆球挂满了鼻涕,声声指责是她的错。

 “不要…”她急促的呼吸着,失声喊了出来,额头上是细密地冷汗。

 血早已采集完毕,分离机将分离造血干细胞后的血重新输回她体内,因慌乱的挣扎针头已经挪位刺透静脉,她却不觉得疼。冷然慌乱赶上去拔下针头,拿着止血棉按在针孔处。

 柔声问:“很疼吗?”

 她最受不了冷然对她温柔,明明是一把刀,却有着琴弦一样的语调。

 她讷讷的开口:“冷然,十一年前你为什么要悔婚?”

 她不是质问,而是挑明的告诉他,冷然,其实你根本给不了我幸福。

 他失神的望着她,像不相信所听到的事一般:“你…都知道了?”

 她衔着无懈可击的微笑:“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?保研的名额?我父母的死?姑姑姑父的牺牲?还是你年后和政要之女王小姐的盛世军婚?”

 池小墨从未见他如此失措不安的表情,却还是残忍的将所有事情全部揭开:“冷然,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。”

 她站起来挽着沈醉的手走出采血室,头晕目眩的感觉接踵而至。

 姑姑说过他已对她用情,那她便信,至少这样会是一个安慰。可终究要有一个人将幻想的气球戳破,那就让她来吧!

 她不想看到他为难。

 冷然手脚冰凉的见她纤瘦的背影越走越远,与她无形中隔着千层寒冰万丈深渊。这一瞬她走得那样远,一直远到再也看不见。

 他倏忽之间才明白,他和她,芸芸众生、冥冥之中早已命定如此。

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,寒可彻骨的寒气对他未起到丝毫杀伤力,最能伤人的往往是感情,眼中着的泪憋红了眼眶,最终无力的滑落在冰凉的地板上。

 梅花落桃花开的二三月界时她已决定出国留学,位于德国古城的波恩大学,佳木市没有直接飞慕尼黑的班机,离佳木市最近的转机地就是B市和S市机场。

 她避开B市到S市机场,林家一大家子都来送她,她始终没告诉林家人林惠走了,她也知道身世了。原来人成长就是心中所堆积的秘密越来越重,只因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,也越发能冷静对待任何实物。

 她一一拥抱告别,却没有流泪,然后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
 冷然站在机场大厅里盯着渐行渐远的身影,没有出声阻拦也没有出面告别,目送着她在排队的行列一步步往前挪,熟悉的面目在海关窗口前一闪而过,而后倏忽不见。

 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,也是,他伤她至此,这片土地怕是不再令她眷念。

 他先林家人一步上了车,将车停在路边望着在跑道上滑行的飞机,直到再也看不见,他点燃一支烟深深的了一口。

 如果你已经疲倦于主动,那其他的事就留给我吧!

 小墨,不管多久,我都等你!

 作者有话要说:哇哇哇!!上、中两卷终于完结了,撒花,下卷不长,霸王们给四爷留个脚印吧!!!  M.3mA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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