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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 成天就只懂得捉弄别人,一点长进都没有。搁下行动电话,拉回方才阅到一半的企划书,薄傲犹自在心底嘟嚷着。都已经十几岁的大女孩了,玩心还那么重,成天只知道跟一群同学混到三更半放,一点都不知道将心思摆到课本上,下回,她再有任何一科成绩是低空掠过的话,绝对要爸妈对她采取经济制裁。

 花了近十分钟的时间看烂文件上的同一行字,心中仍是忿忿不平,然后,他开始觉得心里起了不安。

 刚刚,似乎听到袂袂喊他大哥,大哥耶!不自觉的,薄傲的眉头深深皱起了痕折,袂袂应该不会有事才是吧!

 强迫自己半视线移回上的资料,心绪已经鼓起了浮躁与莫名的仓皇悚然,不知不觉,薄傲视线落在被丢到桌上的行动电话,方才,不是他先挂断电话,可是,袂袂似乎还有话要说,电话断得突兀的。

 她说,钱掉了,知上没钱,他没听错,袂袂是这么说的,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,谁教她的前科不胜枚举,可万一那丫头真的是玩穷了,身上没半钱呢?

 可不可能,她是用由地上捡的惟一一枚铜板眼巴巴地向他求援,而他,却冷酷地拒绝了她?仔细想想,在电话里,除了她的声音,的确没有听到别的杂音,没有一群女人吱吱喳的啐嘴…等等,没别的碎嘴声,天!袂袂不会是落单了吧?!

 想到一个才十六、七岁的大女生,独自一人走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台北街头,薄傲忽地教冷汗袭了全身。

 不会吧,那小表向来机灵,就算是身上真没钱,而他又拒绝去载她,也该知道可以伸手叫辆车,等回到家再叫家里人付钱呀。

 不会有事的,他在心时安慰自己,别人,或许有可能,但袂袂那个鬼灵,哈,绝不可能的事,只可能她去欺负别人,这世上哪可能有人胆敢欺负到她头上?

 瞪着墙上的钟,那秒针走得让人感到心惊胆战,唬地跃起身,连资料都忘了合上,薄傲迅速地往外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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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傲傲落井下石,她又用掉了最后一个子儿,唉,怎么办呢?眼前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,而且是条最万不得己的下下之策,那就是认命了,赶紧叫辆车坐回家,将全家人吵醒,付了车资,然后等着被四…喔,加上傲傲铁定会有的责难,她等着被五张巴活活骂死。

 真无采,早知如此,她刚刚就不会浪费那五块钱了,学校门口的那家小杂货店里,五块钱还可以买到一小包的咸芒果干耶。

 就近杵在街边,气馁的发现,连着几部计程车都载有客人,而空车呢,又不巧的被从店里出来的客人给捷足先登,不假思索,虹袂往前头走进一段路,得离店门远一些,要不,她铁这一整个晚上的时间都得在这里当住了。

 停停走走,太专注马路上飞驰的车况,她就没留意身后慢慢近的细琐声响。

 “怎么都拦不到车呢?”她低声咕哝着。

 “别担心,我们可以送你一程。”

 闻言,她蓦然一惊,受了惊吓的身子也跳了半天高“谁?”

 只见几只雾着酒气的醉眼,几张气、不怀好意的脸孔。

 “你们…”微眯起眼,几乎是立即她就认出这几张泛着醉态的脸,是之前舞池里的那几个男人。

 在PUB里,他们曾凑过来要求一块儿喝杯酒,酒气醺人的模样实在是很不入,她眉眼一拧,云淡风清的几句话就将他们羞辱回去了,而现在…全身的警觉细胞蓦然竖拢,虹袂直盯着他们,眼角机灵的四下逡巡着后路,若没猜错,人家这会儿摆明了是寻仇来的。

 “唷,你不认得我们啦?”

 “有事?”她冷冷地瞪着他们,冷汗悄悄地滑下身背的肌肤。

 她身手还算灵活,若只有一、两个,她尚有自信可以溜得掉,但眼前有四个男人,而且醉态虽浓,却很该死的堵住了她相中的后路。

 “看你好像还不想回家,要不要改变主意,陪陪我们?”

 “你们给我滚远一点。”

 “有本事就来赶呀!”仗恃着人多势众,跌跌晃晃的几条身影不约而同地朝她近。

 “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,别惹我。”

 “我们就是要惹你,怎样?”他们的声音更放肆了。

 瞪着围住她的人圈缓缓挪移,愈缩愈小,看得出来,人家是拿她当踏入陷阱的落单猎物,这会儿想收网了。

 粉颊一沉,虹袂虽心中生惧,教他们逐渐近的人墙给吓窒了气息,但仍鼓起最后一丝勇气,慢慢地住后,一步一步,愈往等墙靠,他们得愈近,双手握成前后,猛一挫牙,她决定为自己奋力一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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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“袂袂回来了没?”

 “大哥?怎么了?”贸贸然,见他就这么一脸紧张地冲进来,才刚捧着杯咖坐下来的薄遥愣了愣。

 才啜了口热咖啡的薄浦,一双疑惑的眼直盯着他波涛汹涌的脸瞧,周五的夜晚,心情松散,兄妹俩兴致一起叫了杯咖啡说说聊聊,反正明天不上班,就算阳光将股烧出个来,也没人说话。

 “袂袂呢,她回来了没?”

 “还没。”

 “还没!”薄傲脸色半黑,依路程研判,她该比他还早到家才是呀。

 “老哥,你发神经啦,脚都还没完全踏进来,就在找袂袂了。”啧了声,薄浦满脸嘲弄“怎么,她又寻你开心了?”

 不理会他们怪异的促狭眼神,薄傲心神不宁的在最靠近门边的椅子前坐下,她还没回来?心中的不安持续发酵,他的脸色更沉、更、更冷峻了。

 “老哥,你是怎么了”

 “对呀,大哥,是出了什么事?”察觉到薄傲不寻常的担忧,薄遥也有些慌了“袂袂不是跟她同学去庆生吗?”

 “啧,你没提我没还想到,这么晚了,她怎么还没到家?”

 “小扮,你是患了老人痴呆症哪?我已经跟你说过,袂袂出门前说过,她今天会晚点回家。”

 “出门前说的?”薄傲进话来。

 “嗯。”“她刚刚有没有拨电话回来?”

 “没有呀。”以低喃,她也不犯起了咕哝“不过,她很少玩得这么晚没回家耶。”

 薄遥的嘀咕犹似轻叹,浅浅淡淡,却震得薄傲脑门都僵凝了。

 “我出去绕绕。”他坐不住了。

 “老哥,你又不知道她人在哪里,要去哪里…找她?”干笑一声,薄浦无奈地望着妹妹“呵,我现在才知道自己说话这么没分量。”屋子里哪还有人?显然,他刚刚是在浪费口水。

 没有理会他的话,薄遥被大哥的来去匆匆给勾出了忧心忡忡“小扮,你说会不会真出了什么事?”

 “不会吧!”

 “可是,看大哥的神情,很教人紧张耶。”

 不语数秒,薄浦也悄悄地拢起眉,瞧了眼壁上的时钟,将近凌晨三点了,照理说,庆生会再怎么疯、怎么闹,几个十来岁的高中小女生也早该倦疲归巢了吧!而且,老哥莫名其妙地发神经的时机太过巧合了。

 “遥遥,袂袂有没有提到她会上哪儿?”他也开始正视起这件事了。

 “我没问耶…小扮,你…你是什么意思?你别吓我喔。”

 轻拍了拍她的手,薄浦正想哄她几句,电话铃声吻地响起。

 兄妹俩互觑一眼,不约而同地都打脚底冒起了阵阵寒颤,‮夜午‬的电话铃声通常都只代表一件事,一件很不好、很不好的坏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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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薄傲的车了才飞快的掠过国宾饭店,车上的行动电话响了。

 “袂袂?”

 “是我。”薄浦的语气虽然冷静,但仍掩不住急促的焦虑“老哥,你快点先赶到第一分局去。”

 “警察局?”薄傲心一惊“袂袂出了什么事?”

 “还不太清楚,刚刚才接到的电话,反正,你先过去,我们马上就赶去。”薄浦手里拿的出是行动电话,未收线,脚下已经猛踩起油门了。

 车里,还有因电话铃声而惊醒的薄忠霖夫妇。

 深夜的台北街头行车不多,两辆车一先一后的驰向同一目的地。

 心焦如焚,脸色愈见沉重的薄傲以多年未见的飙车速度急驱至警察局,小浦的语气令他心神俱颤,袂袂一定出事了。

 当他急促的脚步冲进警察局时,他的研判获得最确切的证实,靠墙的座位略嫌空寂,虹袂就坐在最里头的一张椅子上,面容苍白,神情萧索,目视着前方,空的眼眸未曾眨动,不知在思索些什么,只觉得她虽身在此间,神魂却已不知飘晃到何处。

 口猛地起刺痛的紧缩,薄傲微闭上眼,狠狠地了口气,浑然不觉双手弓握成两痤拳峰,他疾步迈向将自己困在心牢里的小小身影。

 “你是她的家人?”对桌,有个薄傲未曾留意的男人开口询问。

 “出了什么事?”薄傲的眼仍离不开呆滞无语的虹袂。

 应该有听到他的声音才是呀,可是,她却没有半丝动静,沉浸在自己的深幽思虑中,袂袂的反应…薄傲更担心了。

 “她被几个不良分子攻击。”瞄了如木雕般的少女,男人叹了声,看起来,是个优秀的女孩儿“三更半夜,能获援手的机会不怎么多。”一个落单的女孩子能全身而退,是相当幸运的了。

 闻言,薄傲深邃的黑眸陡然浮上一层冷霜,接近虹袂的脚下稍缓,却没有停下来“那些不良分子呢?”他想杀人。

 “活的,全都躲得不见人影,死的,跑不掉。”坐在桌边等着做笔录的男人,口吻完全就事论事的漫不经心。

 纵使是同憎爱分明因逢剧变而失了神智,呆愣的坐在桌前的女孩子,可是,在警界待了十几二十年,这类事项算是司空见惯,经历多了,真的就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一件案子罢了。

 “死的?”这两个字让薄傲的脚步止住了。

 “她是?”

 “我妹妹。”

 “喔。”拿下挂在鼻梢的眼镜,男人瞥了她一眼“她失手杀了其中一个。”这是一个目击证人说的。

 而肇事的小凶手呢,大概被突然倒在地上的男人,还有自男人身上急速涌出的大量鲜血给吓呆了,圆眸大睁地瞪着地上那滩愈扩愈大的斑斑血迹,气息细微,连深夜教人心惊的警鸣声都没教她清醒半分,沾了血的手仍紧握着不知自谁手中抢过来的弹簧刀,整个人像被上了定身胶,也不动。

 杀人?!薄傲整个人僵住了,一如也跨进大门的另几个人,好几双惊骇忧虑的相似瞳眸全都投向静静坐在墙角的小凶手身上。

 “杀人?”几近无声地低喃,回在他们眼中、口,袂袂杀了人?!乍闻这惊耗,却还不及袂袂那茫了心窍的神情更教人心惊胆寒。

 没有像平那般,遇到伤心大哭大嚷,发情绪,这回,她什么反应也没有,就这么呆愣的杵在椅子上。

 “袂袂,别怕,妈妈会请最好的律师,你别怕,我们都在这里。”拉住小女儿的手,徐佳洁的眼眶都红了。

 小心翼翼宝贝的十几年的小丫头,怎料得到…心疼地察觉被自己紧握的小手竟是无动于衷的冰冷…呜咽一声,她哭倒在丈夫怀中。

 袂袂才十七岁呀,才十七岁呀!花样年华的黄金岁月却教她遇到了这种事,那她往后的日子…徐佳洁打着寒颤的心整个纠成一团。

 “别哭,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。”哑着嗓子,薄忠霖轻声安慰着她。

 “袂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心疼的揽上虹袂的,薄遥的泪水止不住了。

 手触着薄遥的躯体,却完全感受不到其中该有的生命力,冰冰凉凉地直寒进她心坎儿里,紧咬着,薄遥猛力地着鼻子,这…为中跟朋友庆生而已吗?怎么会变成这样?“受了惊吓,一般都会持续个几天。”瞧了眼前的一家子,男人善心大发地收了桌上的纸张“你们先安抚、安抚她,我待会儿再替她做笔录。”择了个最佳机会退场,他将沉默的战场完全转移给不吭一气的他们。

 安抚!不约而同,他们几双眼光全投向薄傲。

 心疼的感觉划破发麻的脑门,直达向眼底,薄傲没有意会到家人祈盼的眼神却在薄遥撤离身子时,不自觉的已移身上前,将那副娇弱无助的身子揽向心疼万分的怀。

 事情发生后,就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般,虹袂任由他人牵扯、任上他人摆布、任由他人搂揽,直到眼前副涌着怒气与温暖的怀、这双熟悉的手臂、倦恋多年的体热、教人惘的男气息…是傲傲将她拥入怀中疼惜着呵。

 没有反抗,整个人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似的恍惚,任由那只教人怀念的臂膀将她揽入温暖的宏厚悍护里窝着。傲傲来了,她知道,潜意识里,她努力的想自紧贴的那处温暖汲取些许热度,好冷,她觉得好冷、好冷,冷意一波的自骨子里透进四肢百骸,怎么也止不住。

 蕴着劲道的拥抱紧紧地将她整个人护住,可是,虹袂忽然地打心底起了极透、极沁凉的寒颤,全身的感觉始终只有冷然,即使已然偎进温暖的臆里,那冷意不灭反增。曾经给予完全温暖及护卫的甜蜜怀,却在这一刻彻底地失了效,就这么静静地偎着结实浑厚的膛,她却感受不到半丝往常会有的安心与松懈,微颤的身子更觉冷意。

 因为奋力反抗,她的身子是保全了,命也保住了,可是,蓦然间躺在地上的那张惨白脸孔,似乎是死不瞑目地圆睁大眼,倒在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泊里,脑海中的思绪不由自主的涌出,细细密密的全都上来,怎么也挥不去的影像在她眼前一幕又一幕的掠过,身体不自觉的又教轻颤给侵袭了。她的手,杀了一个人,活生生的一个生命!然后,另一个声音突然窜起,悄悄地加诸在重复又重复的思考轨迹,为什么,为什么傲傲不愿意来接她呢?

 靶受到怀中的瘦弱身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寒意,不觉的臂膀的环拥,薄傲心疼万分地将暖意全灌注在她身上,不管在袂袂身前展开的是什么路,她会有他的支持,他会陪在她身旁,渡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,闭起眼,他对自己起誓。

 怎么也没料到的是,天命果真难违,或许是随着那枚一元硬币的告罄之际,老天爷已然冷漠地关上了通和袂袂心坎的那扉门,埂辈⒚挥猩屏嫉奈敉缀舐罚灰惶斓墓饩埃堑氖澜缫盐渖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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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望着蜷缩在薄傲怀中那团动也不动的瘦小身影,薄忠霖眼前一雾,下意识地伸手搜寻着子的支撑,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幕。

 熊熊冒燃的火舌烧灼着每个人的眼睑,纷扰杂沓的偌大声音,警呜声、消防车来来去去,然后,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惊骇茫然的缩在救护车门旁,一动也不动的,像被狂风疾扫下枝头的无助雏鸟。

 那年,他们将孤零零的小雏儿进薄家,花尽心思,将她安安全全地护卫在温暖的羽翼下,不允也不舍失了双亲的小雏儿受半丝伤害,为了她脸上常的微笑,他们花了多少心血呵。

 而如今呢?如今不比当年那不知啥事的小雏儿,袂袂长大了、懂事了,而她竟遭遇到这种打击,老天爷,他们该如何将她拉出恐惧与退缩的心牢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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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饼失杀人,虹袂被判入少年监狱服刑两年,一连串的司法过程,教身处看守所的她变得阴沉了。

 学校生活,是一款小型社会的版本,不怎么复杂,却已很接近现实社会的形态,而看守所里的度如年,则是另一种更为复杂,也更为危险的现实社会,因为单纯、因为恐惧,更因为心情忧闷,原本就不怎么健壮的身子更显瘦弱,才踏进看守所的第一天,沉默且娇弱的她就成了其他人心躁怨的口诛者。

 复一,承受了愈来愈多的恐惧、惊惶与压力,渐渐的,她的情有了变化,总是咧开的瓣渐渐的合紧,微笑也仿佛至此与她绝了缘,人不犯我、我不犯人是她在第一天时就在了悟的原则。

 总是静静地待在某个角落,静静地望着周遭的一切,静静地用警大张的眼瞧着身发生的所有事物,就这么度过在年守所里几个时,然后不知在何时,她在自己跟这个世界之间竖起了层厚厚的透明玻璃。她在这一端,而整个世界被冷漠的隔绝在玻璃的另一端,甚至包括了疼爱她、为她疲于奔命的家人。

 审判那天,妈妈跟遥遥哭红了眼,因为羞愧,她不敢抬眼望他们,但即便如此,她也依然可察觉得到他们眼里的歉意与心疼,还有一丝丝的绝望,为她的没有未来而感受以的绝望。

 心中奇异的是一片松释的坦然,虽非所愿,但她确实是杀了人,杀人偿命是应该的,可司法判决只夺走了她两年的青春,够了,她该为这微不足道的处罚谢天谢地了,人家父母亲可是养了死者十几二十年。  M.3mA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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